作者简介
平瑞方，80后媒体人，从事多年媒体工作，曾任本报《星周末》主编、专刊部副主任等，主持编辑撰写《永和》《天下都城隍》《马壁峪》等多本图书专辑，出版《乡村中国》《文明中国》等图书，现为《行旅人》总编辑。
王世卿简介
硕士研究生，物理教师出身，精于教学研究，现任北京星大路教育集团董事长、山西新大陆学校校长；广泛涉猎高考九大科目，每年亲自和学生一起参加高考，文理科交替，被媒体称为“高考哥”“恢复高考40年标志性人物”，2018年报考理科；长期研究艺考升学政策和高考志愿填报，曾为5000名高考生策划升学方案，成功率99%；其教育理念及教学成果被CCTV名师专访栏目采访报道；将国学文化教育融入自己的办学理念和实践中，对学生的品格养成影响深远。
第三章 乡村教师们
君子诲人不倦,而师道必严。
——王守仁
在一个人的思想还没有强大到自己能完全把握自己的时候，就需要在精神上依托另一个比自己更强的人。也许有一天，学生会变成自己老师的老师——这是常常会有的——但人在壮大过程中的每一个阶段，都需要求得当时比自己的认识更高明的指教。
——路遥《平凡的世界》
边教书边种地的王老师
前不久，教委出台新政策，取消了民办教师，其中的一部分经考试考核转为公办。当他拿到教师证时，知道自己已成为一名国家承认的小学教师了，很高兴，但也只是高兴而已，不像别的同事们那么激动。他不在乎什么民办公办，他只在乎那一批又一批的娃们，从他的学校读完了小学，走向生活。不管他们是走出山去还是留在山里，他们的生活同那些没上过一天学的娃们总是有些不一样的。
——刘慈欣《乡村教师》
山西著名的小说家刘慈欣，在他的《乡村教师》一书中，对于农村里在贫穷中坚守的老师充满了敬意。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，尽管这几年，媒体不断评选“最美乡村教师”，网络上那些写手们也不断写出风流全村的教师故事，但事实上，这一切距离真实的乡村教师都太遥远。刘慈欣认为，教师承载了文明传承的重任，而那些乡村教师，则在最艰苦的地方撒播着火种。时至今日，在很多地方，乡村教师们一支粉笔，两袖清风，三尺讲台，四季晴雨，扎根在最贫瘠也是最需要教育的基层。他们是春泥，成为滋润乡村教育的沃土；他们是烛光，照亮了贫寒子弟走出大山的前程。他们用坚守，为乡村播下希望，为乡村教育注入向上的力量。在一些地方，村里的老师到镇上去了，镇上的老师到县城去了，县城的老师到市里去了。没有乡村老师，乡村教育就会贫血，农家子弟的未来就会暗淡。在王世卿看来，尽管整个社会对乡村教师的道德素养有太多的苛求，但是他们是当得起“春蚕到死丝方尽，蜡炬成灰泪始干”的道德期许的。
除了遥远的、理想中的牛友兰，在王世卿的一生中，或者说在每个农村孩子的一生中，他遇见的第一批老师就是乡村教师。
他所遇见的这些老师是质朴的，王老师的工资是每月18元，村里给分了几亩地，他不得不边教书边种地，在课堂上，除了讲课之外，王老师还不时给孩子们灌输一点种地的学问。王老师的地里种了很多红薯，这是少年时代最美味的食物之一，王世卿和同学们不时到王老师地里帮忙干活，干完活后，王老师会烤好红薯接待他们，红薯的香甜让孩子们顿时忘记了疲乏。王老师不但教语文、数学也教音乐，他的手风琴拉得很好，闲暇时会坐在校园里的石墩上拉手风琴给大家听，手风琴、口琴甚至哨子，这是这批孩子接触的最早的乐器。在王世卿四年级的时候，王老师被调到别的乡村继续教书，从此再也没有见面。一直到今天，王世卿都在怀念听着王老师的手风琴吃红薯的情形。
尽管王老师人品极好，红薯也烤得好，手风琴奏得悦耳，但是他的教学却不敢恭维。这不怪他，当时诸多的民办教师其实连正规的师范院校也没有上过，村子里的高中生、甚至初中毕业的学生都算是高材生，都有可能进入学校担当教师。王世卿对他的印象，也仅仅停留在手风琴和红薯上，至于上课讲过什么，大都记不得了，但他的确是王世卿的启蒙老师。
玩依旧是这些孩子最关心的事情，这是他们最调皮，也最富有想象力的年龄。他们的课外活动，就是玩各种各样的游戏，玩泥巴常常把人弄得脏兮兮的，爬树给蔡家崖的鸟类和知了带来极大的灾难。蔚汾河是他们的乐园，这条发源于岚县野鸡山，由界河口入兴县境，至张家湾村汇入黄河的河流是无数兴县人的心灵故乡。在上世纪80年代，蔚汾河水依旧清澈见底，在河中捞蝌蚪、捕鱼，是孩子们的最爱。王世卿最喜欢做的，恰恰也是这些事情。
但是这一切快乐，随着严格的张老师的到来，都宣告结束了。
严苛的张老师
但娃们还是有指望的，那些在冬夜寒冷的教室中，盯着煤油灯照着的黑板的娃们，他就是那蜡烛，不管能点多长时间，发出的光有多亮，他总算是从头点到尾了。
他站起身来继续走，没走多远就拐进了一家书店，城里就是好，还有夜里开门的书店。除了回程的路费，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买了书，以充实他的乡村小学里那小小的图书室。半夜，提着那两捆沉重的书，他踏上了回家的火车。
——刘慈欣《乡村教师》
对于贪玩的农村孩子来说，有一位严师将让他们受益终生。
在送别了王老师之后，张老师来到蔡家崖小学，接替王老师的工作。张老师是不同的，不久之后，王世卿就发现自己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，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在蔚汾河里捞鱼。五年级，已经到了升学的时候，可是张老师却吃惊地发现班上的学生基础比较差，与他之前带过的学生有很大差距。
张老师是雷厉风行的，他取缔了毕业班的大部分课外活动时间。王世卿他们不得不把剩余的精力花在了课堂和书本上。
张老师花了很多心思为他们补课。为了抓好他们的学习，五年级基本没有课间休息。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，王世卿才开始沉浸其中，并且努力学习。五年级的王世卿才有了主动学习的意识。由于他父母都有工作，他们一家没什么生活压力，他也不需要像别的同学那样帮着家里干太多农活，精力自然也就放在了学习上。
再一次回到书本的世界，王世卿又一次发现书本的奇妙。“书中自有黄金屋，书中自有颜如玉。”老师们用这句话来激励准备升学的孩子们。在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，升初中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，在村里人看来，一名初中生可以勉强算得上是知识分子。由于初中教育没有普及，小升初在当时就是一次筛选，很多孩子将不得不回到祖先们为他们设定好的轨道上，黄土地是他们生活的依赖，也是他们命运的桎梏。
王世卿还不是很懂这些，他从书本中发现了一些奇妙的地方，这些语文书上的段落直到今日他都特别熟悉：
一年又一年，不知过了多少年，不知有多少万人踏过这块小青石。有时候是布鞋在它上面跳过，有时候是草鞋在它上面跑过，有时候是皮鞋在它上面走过，有时候是赤脚在它上面踩过，小青石看见了许多人的脚，它觉得非常快乐。
——上世纪80年代五年制小学语文课本第九册叶圣陶《小青石》
擦干了眼泪，我把老班长留下的鱼钩小心地包起来，放在贴身的衣兜里。我想，等革命胜利以后，一定要把它送到革命烈士纪念馆去，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来瞻仰它。在这个长满了红锈的鱼钩上，闪烁着灿烂的金色的光芒！
——上世纪80年代五年制小学语文课本第九册陆定一《金色的鱼钩》
在辽阔的伏尔加河上，有一艘货船，因为是逆风行使，所以帆没有张起来。河面上映着倒影。一群穿着破烂的纤夫，迈着沉重的步子，蹋着黄沙，沿着河岸一步一步向前走。他们大多身子向前倾，可见都在使劲，可见船上载着很重的货物。
——上世纪80年代五年制小学语文课本第十册《伏尔加河上的纤夫》
没有一个人将小草叫做大力士，但是它的力量之大，的确世界无比。这种力是一般人看不见的生命力。只要生命存在，这种力量就要显现，上面的石块丝毫不足以阻挡它，因为这是一种“长期抗战”的力，有弹性，能屈能伸的力，有韧性，不达目的不止的力。
——上世纪80年代五年制小学语文课本第十册夏衍《种子的力量》
故人西辞黄鹤楼，烟花三月下扬州。孤帆远影碧空尽，唯见长江天际流。
——上世纪80年代五年制小学语文课本第十册李白《送孟浩然之广陵》
张老师确实是位优秀的老师，王世卿的坐姿日益端正起来。如果说在一年级到四年级，他知道了天地之博大，万物之幽微，也品尝了童年之欢乐，乡野之浪漫，但是现在，他发现了另外的乐趣，那该是一个多么广大和奇妙的世界啊，在这个世界中，有着时空之浩渺，光阴之无穷；有着生命之坚强，人生之变幻；有着壮士之节烈，英雄之慷慨……张老师的引导也是颇有意思的，在张老师的辅导下，王世卿从之前的考试成绩七八十分提高到几乎次次满分。需要说明的是当时张老师为学生们课外补课是无偿的，今天看来让人肃然起敬，这为王世卿日后从事教育树立了很好的榜样，由于成绩在班中比较突出，被选为班长。有一次去参加数学竞赛，还获得全乡第一。正是张老师帮助王世卿建立了他人生中根深蒂固的自信。
再见，蔡家崖
